—— 黄大仙讨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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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—— 黄大仙讨封]
 
作者：搓布
 
这件事发生在2001年6月中旬，当时就读小学四年级。
 
学校照例放了麦假，让孩子们务农帮忙收麦子。
 
那个年月村里还没时兴大型收割机，收麦子全靠人力。
 
 
麦子黄熟后，村里人便拎着镰刀下地，弯腰拢住麦秆，贴着地皮一镰刀割下去，“唰”的一声，
 
金黄的麦子便应声倒下。
 
人们熟练地将割下的麦子归拢成捆，整齐地码放在田埂边。
 
 
等整块地的麦子都割完了，拖拉机就“突突”地开进地里，把一捆捆沉甸甸的麦子装上车，
 
晃晃悠悠地运往村里的麦场。
 
 
麦场上早已清扫得干干净净，新运来的麦捆摊开晾晒，在六月的太阳下泛着耀眼的金光。
 
空气中混着泥土的气息，弥漫着麦秆特有的焦香。
 
 
麦子摊开后，晾晒的工夫也闲不下来，大人们抄起木叉、一遍遍地翻动着铺满场院的麦子。
 
这样才能保证麦子晾晒均匀，等麦秆晒得焦脆，拖拉机便拖着沉重的石碾子进场了。
 
 
"轰隆隆"的声响中，石碾子一圈圈地碾过麦秆，把饱满的麦粒从麦壳里挤压出来。
 
这头遍碾完，人们先把压扁的麦秆堆成小山似的麦秸垛，再用扫帚把散落在地上的麦粒归拢成堆。
 
 
最考验功夫的要数"扬场"了，"扬场"是村里人的叫法。
 
扬场人要瞅准风向，一锨锨地把混着杂质的麦粒迎风抛向空中。沉甸甸的麦粒垂直落下，
 
而那些轻飘飘的麦壳、碎麦秆，则被风吹到一旁。
 
 
这活儿看着轻巧，实则辛苦得很。麦芒扎得人胳膊发痒，细碎的麦壳随风乱飞，迷得人睁不开眼。
 
更要命的是，扬场全看天时，风一起就得赶紧干，风一停就只能等着。
 
 
有时刚扬到一半，天色突变，大家就得慌慌张张地扯来塑料布盖麦堆，万一下了雨，麦子发了芽，
 
半年的辛苦可就白费了。
 
但麦秸垛却是不能盖的，塑料布一蒙，里面不透气，三五天工夫就会闷得发热返潮，麦秸就会发芽。
 
 
头遍碾完还不算完。大人们总要再碾第二遍，有时甚至第三遍，生怕有麦粒还藏在麦壳里没脱干净。
 
直到用叉子翻捡再三，确认每一株麦秆上都再找不出一粒麦子，这才算放心。
 
 
这时被石碾反复碾压过的麦秆，早已变得柔软服帖，泛着均匀的金黄色，在夕阳下泛着丝绸般的光泽。
 
村里手巧的妇人会挑些整齐的麦秆，晒干后填进枕头。枕着这样的麦秆枕头睡觉，窸窸窣窣的响动里，
 
总能闻到阳光和田野的味道。
 
 
最后，这些被榨干最后一丝价值的麦秆，被堆成一个个圆滚滚的麦秸垛，像金色的蘑菇般散落在麦场四周。
 
等麦场上的忙碌彻底落幕，各家的麦子都装进口袋运回了家，麦场终于恢复了宁静。
 
 
那是一个夕阳西下的时分，天边的云彩被染成了橘红色，金色的余晖洒在空荡荡的麦场上，
 
给一个个圆滚滚的麦秸垛镀上了温暖的光边。
 
 
搓布和小伙伴溜达到麦场，围着最大的那个麦秸垛玩起了猫抓老鼠。
 
规则很简单：只能围着麦秸垛转圈，不能跑远。猫逮到老鼠就算输。
 
我们绕着它你追我赶，脚步声在松软的泥地上沙沙作响，惊起了几只躲在草垛里的蚂蚱。
 
 
轮到搓布当猫时，搓布弓着腰，沿着麦秸垛蹑手蹑脚地转圈。麦秸垛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，
 
把地面割成明暗交错的一片。可转了两三圈，搓布却连小伙伴的衣角都没摸到。四周静得出奇，
 
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。
 
 
“不玩了，出来吧。”搓布停下脚步，扯着嗓子喊。声音在空旷的麦场上荡开，却没有回应。
 
奇怪，说好了不能离开麦秸垛的。搓布又仔仔细细绕着垛子转了好几圈，还是不见人影。
 
 
正当搓布挠着头纳闷时，小伙伴突然从面前的草垛阴影里钻了出来，把搓布吓了一大跳。
 
搓布有些生气的问：“你去哪了？”
 
小伙伴乐着说：“你先别问去哪了，我给你说个有意思的事。”
 
搓布有点不高兴的说：“啥事儿？”
 
小伙伴指着不远处那个小一点的麦秸垛：“就刚才，我看见个戴草帽的老头坐在上头。
 
我绕到正面一瞅”他顿了顿，声音里带着按捺不住的兴奋，“竟然是一只黄鼠狼！
 
像人似的盘腿坐着，那草帽底下露出一张毛茸茸的脸！”
 
那只黄鼠狼还问我：“小孩儿，你看我长的像不像人？”
 
“胡扯吧你！”搓布瞪大眼睛，“黄鼠狼还能说人话？”
 
“真说了！”他急得直跺脚，“我听得清清楚楚！”
 
搓布问他：“那你怎么回的？”
 
“我啊，”他得意地扬起下巴，“我一把掀飞了它的草帽，抡起柴火棍就把它撵跑了！哈哈哈！”
 
他笑得前仰后合，仿佛刚打了个大胜仗。
 
搓布望着那个空荡荡的小麦秸垛，心里莫名有些失落。
 
“怎么偏偏是你碰上了……”小声嘟囔，“要是让我遇上，我肯定说它像人。”
 
 
可等小伙伴说完这桩奇遇，该轮到他当猫时，小伙伴却耍起赖来。
 
他指着西边那片已经被地平线吞掉半边的夕阳，嚷嚷着：“天都黑透了，还玩啥呀，该回家了！”
 
搓布不依不饶拽住他的衣角：“不行，凭什么每次都让我当猫。”
 
小伙伴挣开搓布的手，扭头就朝着村子的方向走，只撂下一句：“那你自己在这儿玩吧，我回家了。”
 
 
眼看他越走越远，四下暮色渐浓，搓布只得小跑着跟了上去。
 
心里却憋着一股气，还在埋怨着小伙伴不当猫的事情。
 
 
我们的脚步声在田埂上沙沙作响，两个小小的身影被暮色拉长，又渐渐模糊。
 
那个六月傍晚的麦秸垛、那场没玩完的游戏，还有那个真假难辨的故事，都随着沉下的夜幕，
 
一起融进了记忆的深处，变得像一场朦胧的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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